被抬高的感觉,真差
畅想心中的德拉诺
他醒来后已经过了10个小时,还没有和一个“活”人张嘴交谈过。这并不稀奇,对他这种现代的REMOTE的工作方式,这本应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而已。
嘀嘀嘀,许久不联系的一个朋友发消息给了他,是他上一家公司的同事。说是大伙上次聚一起的时候都谈起了他,这无疑给他平淡的节律带来了一丝跳跃。他本不是擅长张罗的人,这次却啪啪啪的主动定了时间地点,显得如此老练。
东聊西聊下,他发现他这位老朋友的口吻一点没变:把自己放的很低,远低于人们称为“谦虚”的那条线。他们当年在极其“艰险”的现场互相扶持,他们是战友,所以这种流露出来的微妙的感觉也许最多只是“羡慕嫉妒恨”中的第一层,但无论是把能数明白的工资还是那摸不着的能力搬出来的时候,这个话题似乎总是走向固定的那个终点。他总是被他的老朋友抬高了说。
这种感觉令他很不安。实际上他恨透了这种以金钱来判断高低的恶俗。“人比人,气死人”,这是他的老妈以前经常说给他听的话。每次主动或被动的与人对比数字的时候,都没有过好下场。
那年的同学聚会,大伙都是刚毕业不久。见面四分钟内,难免聊到各自的收入问题上。一个个报数,你不说显得好像你有城府一样。没办法,他不想在这群刚见面的老同学中显得自视甚高一样,所以他也说出来那倒霉无辜的数字。
“我去凭什么你比我们高啊?!”
区区的那么一个数字而已。倒霉无辜的数字。
而当时的他也还稚嫩,心里其实也咒骂了一句:“3年来我比你们努力了多少倍,高出你们是理所当然,我还嫌少呢!”
那一次的经历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。他从没如此的对比与被对比,这种感觉相当糟糕。两个数字对碰,自然分出高低,高的人未必就欢喜,低的人未必就该自嘲。他明白这点,但当时没有做到,愧疚于自己的未成熟,他暗暗决心不让自己被外在的格尺来判断。
多年后他听到一个Podcast里面的一句"You're not determined by external"的时候,他又想去了那次同学聚会,他很想告诫那时候的自己,不,是那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同样的话。告诉自己,自己当年确实是努力了,但只是努力学习书本应付考试,而其他人虽然没有认真学习但可能有其他天赋。人类社会是多元的,不是单靠一项死记硬背就能打遍天下的。学会观察与接受他人的优点是一个必修课。
在那以后,与特定的一群人,包括今天的这位老朋友交谈的时候,他都能感受到类似的一种被抬高的感觉,而且这种程度有逐年增长的趋势。他注意到他们这种无意识间把你放进升降机以后帮你按下按钮,当位置摆正以后才开始对话的时候,他们显得开始遥远。也许是岁月的折磨,这种语气已经从起初的玩笑,自嘲开始转变为,可怕的自卑。一种你无论说什么激励的话,对方也总会以排山倒海的气势一口否结,毋容置疑搬细腻的帮你我定位,你是属于那边聪明过人才气逼人一帆风顺,而我则是平凡平庸事事无成过一日且一日这边的。
这令他十分沮丧。他一项不善于安慰他人。而当他费力挤出几句的时候,这种被一巴掌拍死的感觉渐渐令他望而生畏,于是能说的变得越来越少。
人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比的?他不禁自问。
他印象里第一次感觉到这种人与人的不和谐的差异还是在幼儿园,当时校园里的”小霸王“把他打翻在地然后抢走了他的泡泡糖。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来得及反抗,也许还不知道什么是反抗,有欺压才有反抗,那是他第一次学到了世上有用暴力来欺压的事实。
上了小学,参加了第一次运动会。他又一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。他用尽了全力,恐怕是自打娘胎里出来以后的所有力气,可是对那些天生跑的快的人,还是望尘莫及。
为什么呢?年少的他开始已经思考这个问题。相仿的年龄,可有些人就是高扩粗野,有些人就是驯如疾风,人与人是不同的。幸运的是,当经历了几年的这种团体生活后,他发现他在功课上开始崭露头角,为他赢得了老师的青睐于周遭的拥戴。他绝不是天才,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,他看到过无数不费吹灰之力就赶超自己的奇才,他知道他的武器不是过人的头脑,而是耐下性子来练习,不断地练习。
经历了十来年的校园生活,以及近十年的工作经验,他似乎已经意识不到这种人与人对比产生的“阶层”有什么不和谐了。考试以后自然有第一名与最后一名,进了公司以后自然有自己的上司,上面还有上司的上司,老板上面还有董事会。似乎人们很善于制定这种hierarchy(阶梯)。
如果把这种阶梯数字化为0-100,0为底层,100为近似上帝,我们暂且把他放到50的位置,那么也许他每天工作接触到的人也是位于先后±5的位置,不会有太大的分差。但如果有一个30的人进来了这个群体,这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?是努力攀爬到同样的位置还是自甘堕落,让自己沉浸在自卑与自嘲的小窝里?亦或者,这个人也本是位于50的位置,却看不到自己的真实标码,非以30的位置自居呢?
为什么人非要划个三六九等,接受多元化而不是放大差异化。他为此时不时的质疑早已习以为常的学校制度,但他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来。
今天意外的除了这位好朋友外,还有另外一位常客光临,带着她那熟悉的“副”的光环。一天招待这样的两位,令他疲惫不堪。他从没有瞧不起他们,他也有看到他们的闪光点,但他没有办法让他们改变他们对他们自己的看法。他不规则怪他们,他其实有时也害怕,如果当时在校园时,自己全力以赴却成绩依然是吊车尾的话,自己还会像现在这样淡然吗,亦或是也“蜕变”成像他们一样,过着每天责骂自己而瞻望他人的生活。
他突然想到了最近读到的魔兽争霸小说里的兽人们。那些兽人们起初是过着原始的类似男耕女织的生活的。他们以氏族为分,集体狩猎,信奉萨满教,热爱大自然。每个孩童到了壮年都会被派去独立带回一只猎物,这是他们的成人礼,随后加入氏族的狩猎队,一起提供整个部族的食物。萨满教则与火水木土以及生命之灵打交道,也就是自然之道,不过分的从土地种奢取谷物,懂得生命的循环。他们也有酋长,他的命令是绝对,但酋长也是把全族的利益放在最高,不会为一己私欲而背弃部族。冬天他们靠打猎的毛皮与收集的篝火来取暖,还不忘感恩猎物牺牲生命带来的温暖。夏天他们庆祝白日最长的那一天,全族共欢,欢歌悦舞。他们要接受大必然的不断挑战,但那是一个团结的氏族,一个没什么攀比的群体。
他自知或多或少地把那个幻想的世界理想化了。但,他也不时做着这种白日梦,如果有一天,回到了石器时代,那里没有电脑,没有高楼大厦,有的只有原始的草原与野兽,人们彼此依赖过着群居的生活。当然有跑的快的和跑的慢的,瞄的准的和瞄的差的,但人们心里的距离至少不会因此而强大到产生副的立场的程度。他一直以为他无法忍受乡村生活的枯燥,但,那种阳光与自然,打猎与耕种的日子未尝不是一种享受。
想到此,他“自私”的开启了所有设备的免打扰,他决定舒一口气,用文字来中和一下汹涌而来的“副立场”。